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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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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3/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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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潭子的多了,但是这样一棵俏丽干净的小葱后面跟着一个浑身稀里哗啦的泥蛋子确实不是很多见,这还是比较珍稀的景观。

    我更不好意思了,只有嘿嘿乐。

    小影白了他一眼。她跟我在一起读中学的时候就这样,见不得别人耻笑我,见不得别人欺负我,她跟我的姐姐一样。

    恰在这时,训练场里面大队长一声山吼:“继续训练”,然后震天的杀喊声一片。

    小影吓了一跳,直拍心窝子:“我的妈妈呀,吓死我了。”

    那个班长笑出声来了。

    那些纠察见班长笑出声了,一下子也笑了,声音简直就是整齐划一到了极点——部队就是这个德性。

    小影就不乐意了。小影一向就是这个鸟性格,谁让她在军区总医院当兵呢?我敢说,她要是在哪个野战部队的医护所,两天就被整治老实了——我不就是吗?鸟归鸟,但是不敢这么鸟了。

    小影冲着他来了一句:“笑什么笑?”

    那个班长就不乐了。

    那些纠察也不乐了。

    我当时就害怕了,我是真的害怕了。这些是街上到处能见到的高个子纠察吗?一个个敦实得跟黑木桩子似的!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这个大队都是鸟得不行的货色,甚至个个赛着鸟。

    小影倒是满不在乎,头也不回地说:“走!”

    我不知道怎么办,只有一身泥浆子跟着走。

    “哎!你们干吗去?”那个班长说话了。

    “报告班长!”我不敢让小影说话了,自己抢着说,“我的老乡来了,大队长和中队长准我的假!”

    “嘛老乡啊?”班长跟自己的纠察挤挤眼。

    那几个纠察兄弟就嘿嘿乐。在大山里面关久了,觉得这个景观比较好看是正常的,想跟小葱说几句话也是正常的,不然还是20岁的大小伙子吗?

    结果小葱不乐意搭理他们:“你管得着吗?你们大队长准假了,你还多管闲事?”

    我头都大了,小影你知道你是在什么地方吗?这不是你们军区总医院的大院,你跟师级的主治医师随便发脾气没有问题——级别越高的部队大院越有这个特点,就是兵比干部鸟,我有一个战友后来提干调到一个总部机关大院,他的感触就是这个。大院的战士觉得伙食不好,马上就敢当众给扣到食堂的桌子上,一食堂校官甚至大校就跟没看见一样,机关干部的涵养都好得不行,绝对不会跟野战军的干部一样会动手——但是在野战军,官大一级、兵龄长一年,你见面不叫首长、班长试试?暴骂是免不了的,暴锤基本上也是免不了的。那么全是优秀士官的特种大队呢?你觉得能怎么样呢?

    但是那个班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不乐了。

    那些纠察的动作表情跟班长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我还不知道说什么,那个班长就开口了。

    “看不出来啊,这个小兵还不简单嘛!你多跟你这个小女——老乡学着点啊!这要不是女兵,我觉得当特种兵比你强!”他大笑。

    然后纠察弟兄们也大笑。

    “切!”小影白了他们一眼,掉头就走。

    我就“嘿嘿”地跟着。

    “等等!”

    小影站住,模仿那个班长的天津腔:“嘛事儿?”

    那个班长一乐:“就这样出去?不被哨兵扣住才怪!你有新的迷彩服吗?”

    我摇头说没有,我只有一套新的,还来不及多发,我只有旧的制式的迷彩作训服还有常服。平时我们菜鸟训练就两套迷彩作训服换着穿,一看是制式迷彩的小队伍就知道是菜鸟队,即便换了新的也是菜鸟队,一眼认得出来。不光是我的列兵军衔扎眼,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我换常服出去吧。”我说。

    “那还不给你抓了?”那个班长说,“你又不是干部,俩小列兵在山里晃悠,换了谁当班你过得去检查哨?”

    我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班长想想:“这么着吧!你们俩等会儿——小孙!”

    “到!”一个纠察立正。

    “你跑步!到我柜子里面拿一套迷彩服来,柜子最下面是新的,我看他跟我身材差不多!”

    “是!”那个纠察转身就跑,白色钢盔、毛料军装、大牛皮靴子、腰带上的警棍跟长在侧面的尾巴一样晃悠着。

    小影不说话了,她也知道好歹。

    那个班长挥挥手:“到那边等会儿吧。”

    我们就跟纠察们一起站到花圃边上。

    我傻乎乎地满身流着泥浆子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面前基本上都是二级士官。部队的纠察不是老兵的话比较难办事情,我们的干部和一些技术士官在军校进修学习的时候都打过不识趣的军校警通连的纠察,我们的一个乐子就是训练完后坐在篮球场上听干部和老技术士官讲当年锤军校小白脸纠察的故事。要是军校谱子大、级别高就不敢白天锤,晚上几个来进修的弟兄在花圃里面一潜伏,迷彩服、迷彩脸谁都看不出来。那几个小白脸纠察一过花圃子或者一过草坪的路灯,马上就被典型的捕俘动作拖到路灯以外的黑暗角落开锤,喊都喊不出来,因为喉咙被一招制敌锁好。我们当时进修的好多军官和士官都是战场下来的,他们打完就跑,比兔子还快。据说狗头高中队有一次在军校进修干了一件这样的鸟事,开会的时候他来晚了但是领导还没有来,那个小纠察不让他从椅子上面跨越到前面的方阵,必须走通道。这个狗头高中队也没说什么就走通道,但是这个小纠察随后说了一句有点儿过激的语言,好像在我们狗头大队的名字上加了点不干不净的内容,当即被狗头高中队现场暴锤,其他的纠察包括警通连长都不敢上来拦,只是说:“老高,算了算了。何必呢?小孩子不懂事,回头给你赔礼,打得差不多就得了,别打那么狠。”要知道在场的几千学员和干部包括各个野战部队过来培训的干部老鸟、军校自己的教官队长、教研室主任,还有几个是文职的将军,但是现场没人说什么。要不说狗头高中队怎么不是傻子呢,军校领导的车子在礼堂门口一停,他马上就不锤了。要知道军校校长和政委可都是副大区级别,狗头高中队再鸟,鸟得过副大区的干部吗?于是他就坐好开会。领导进来以前,一切都跟没发生过一样。当然这个事情不算完,狗头高中队一样要关禁闭,还要写检查,还要当众给那个兵赔礼道歉。结果警通连一集合,狗头高中队还没有说话,那个小兵已经跪下了:“叔叔,叔叔我错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搞得狗头高中队都不敢跟别人说这个事情,因为锤了这么个人,说出来太丢人了。这还是和我们一起去的几个士官说的。

    哎呀,又扯远了。我想说的是,狗头大队的纠察不是一般人,不然你想想怎么纠察,不是老挨锤吗?纠察们在别的特战科目练得少,但有两点是特别鸟的,就是对锤功夫高、手枪打得好。手枪打得好是警卫工作的需要,对锤功夫高就是对付我们弟兄的需要,当然也是警卫工作的需要。尤其是老资格的士官,绝对是大鸟,不然这纠察工作怎么做?

    所以我当时就害怕了,被他们锤真的是白锤——纠察找个碴儿收拾你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就算现在不锤我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院子就这么大,你能天天跟着干部?找个理由就可以收拾你,还报告说你态度不好。即便被打了,你也没处告状,除非你真的跟警通中队的中队长熟悉得不得了,不过那也顶多是赔礼道歉。你就是找大队长也屁用不顶,大队长能操心你个小兵挨锤的那点淡事吗?他说得出口吗?

    所以我在狗头大队的经验就是,哪怕你锤班长也不要锤纠察,当然班长我也不敢锤,就是这么一说,显示后果的严重性。

    我就那么提心吊胆地站着,但是小影满不在乎——她后来告诉我,在军区总院那帮女兵上街都不戴帽子,因为跟傻冒一样,纠察也从来没管过——我说了,女兵在军队有特殊地位,在总院更是如此,大家都不遵守,你遵守不是傻冒是什么?军队机关单位一般就是这样,兵比干部鸟。

    然后那个班长想跟小影多说几句话。这个很正常,换了我也这样,如果职权有这个条件就更这样。你在大山关半年试试?何况这帮老士官明显不是关了半年。

    但是小影就不搭理,她就是这个鸟性格——你得罪了她她能一直不搭理你,怎么做都没有用,直到她自己想通了,就跟没事人一样,该说就说,该笑就笑了——我的体会就是这个。

    于是就问什么答什么,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你问哪儿人就说哪儿人,你问哪单位的就说哪单位的,你再问什么就说什么。

    那个班长的脾气特好,不过我相信他平时的脾气一定没有这么好,不然纠察班长怎么当?我们不把房子给拆了?但是,在一个这样的野战部队,突然闯进来的女兵就有这个待遇,上到大队长,下到纠察,没人跟她说半个不。

    因为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兵。就这么简单。

    其余的纠察不敢那么频繁地跟小影说话,和我们一个省份的纠察拉了两句老乡关系,班长不乐意了,就不敢多说了。

    小影就那么站着,左顾右盼,觉得特别没劲——这是个什么鬼地方?一点儿不如省会的游乐场好玩,也没有省会的大商场值得逛逛——对于女孩哪怕女兵,特种大队就是这个地位,她要是激动得不行,我倒不敢要她了,那不是母老虎是什么?女孩就得有个女孩样,女兵首先是女孩,要喜欢漂亮衣服,要喜欢偷偷化妆(当然小影想化就化,军区总院没那么多鸟规定,但是她不化妆,除了在学校演出主持节目的时候),要喜欢听张信哲(虽然我很讨厌他,但是小影喜欢),喜欢一切女孩喜欢的东西,然后才是个女兵。军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军人,不然天生就是山里的命,那还有什么牺牲可言呢?

    没劲地扯了一会儿后,那个纠察跑步过来了。他不仅带来了新的迷彩服,还有新的帽子、新的彩色臂章和胸条,就差一个新的军衔和靴子了。不过这个我都有干净的,我们滚泥潭子的时候不戴不穿这些的。

    班长挥挥手:“去吧。”

    小影抬腿就走,我赶紧说:“谢谢!”

    班长笑着说:“去吧去吧,注意点儿,别随便找个山头说话,有些弟兄在潜伏训练,你们要是一屁股坐在他们身上或头上亲热,他们根本就不会起来,就等着看呢……到某山某山去,那里没有训练场,都是荒山,风景也不错。好了,赶紧去吧,时间紧张,训练的时候你不会这么觉得,但是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赶紧走,追着嘎巴嘎巴的小影。

    班长跟那些纠察乐了好一会儿,才整队喊着番号走了。

    从此我再没有见过那个班长。一直到今天,他的那些东西还在我的背囊里面。岁月如逝,很多小事沉淀出来以后,也许能够真的知道,在山里的军人们,那些青春年华的小伙子们,他们失去的都有些什么。

    这些不一定是能够说得出来的。

    3.你的生日,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2)

    坐在电脑前,我想起了去年夏天的一件往事。很多故事发生在夏天,好像这个季节比较容易滋生爱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夏天的男孩女孩都比较火热吗?跟天气一样动不动就40摄氏度?生活还在继续,孩子还在成长,于是爱情不断发生,虽然最后都是一个不再相信爱情的结果,但是爱恨还是在绵延不断。因为,总是有男孩女孩情窦初开。

    去年夏天我就遇到了这么一次爱情的危险。

    还是那个和小影长得很像的女孩。

    那一夜她死活缠着我,不让我睡觉,而我下午刚刚接待过另外一个女孩,你们可以想象我是多么疲惫了。虽然我身体底子好,但也挡不住这样啊。我真的困了,但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我跟她急不起来,她才21岁,是音乐学院四年级的学生,还是一个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更关键的是她长得太像小影了,我在错觉中总是会搞混,心总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颤抖,但又说不出口。一说就要说那些更早的往事,我真的没有这个勇气去触碰。

    所以我只能跟她耗着,说话、看电视、玩扑克,甚至下象棋。我玩这些一向不灵,可能是没有这根脑筋的缘故吧,眼皮打架恨不得一头栽在床上,但她不睡觉我也别想倒下。

    我后来不留女孩过夜也有这个考虑,虽然只是很小的成分,但我的理论就是,感觉归感觉,天天住在一块就有的腻歪了。我相信结婚的朋友一定有类似的感触,所以我立志单身,当然也是被逼无奈,或者直接说我就是咎由自取。我不可能再跟什么女孩结婚的。我没有勇气去触碰自己当初对小影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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