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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道安离开之后,管锥一直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要出去。现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梁道安已经把头渐渐伸向铡刀,这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管锥找到看守,向他们提出要出去的要求,看守的语气很客气,近乎哀求,但手上的枪却顶着管锥胸口把管锥推了回去。
管锥说:“那我要见八爷。”
看守说:“八爷不在。”
“那见刁毛辉。”
“也不在。”
管锥提出要见梁道安只是装糊涂,他知道梁道安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老八寨。但刁毛辉也不在倒是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按常理这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看家的。管锥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继续试探道:“那这里谁管事?我要见这里管事的。”
“这里现在是谭超说了算,但他也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
“在仓库。”
“这么近,就这几步路,麻烦你们过去喊一声。”
“我们去你了要是跑了怎么办?”
管锥后悔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带足钱,不然这时候买通他们喊一声谭超应该是可以的。管锥现在只想出去,也没过多思考,脱口而出:“八爷现在有危险,再不去喊人来你们就完蛋了。八爷叫你们看着我,就是想带我去别的地方,我又不是什么犯人,我为什么要跑啊!”
那看守见管锥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喊一下谭超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了想说:“那好吧,我去帮你叫,但你可别骗我。”
谭超很快被叫了过来,支开两个看守,管锥从谭超嘴里得知梁道安刚走,刁毛辉把一吨的货全都转移了,还留下大部分人佯装看守仓库。不过除了谭超之外,梁氏的人都不知道货被转移这件事。
管锥问谭超:“你知不知道刁毛辉把货运去了哪里?”
谭超摇头:“刁毛辉走的时候只说让我守着这里的空库等八爷回来,没有说要转去哪里。”
管锥突然一把抓住谭超的衣领,急切地问:“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谭超疑惑:“你之前也没说这种事要告诉你啊,再说我也不方便什么事都跟你汇报吧。”
管锥抓住谭超衣领的手在颤抖,梁道安的确死有余辜,但如果刁毛辉带着那些海洛因消失了,那就算抓住梁道安也仅仅是张空头支票。没有人会质疑梁道安是不是该死这件事,抓了梁道安是管锥的大功一件,但梁道安伏法的实际意义是另一回事。抓梁道安也是武进生前的愿望,因为梁道安杀了武进最亲近的战友。管锥对武进始终是充满愧疚和崇拜的,他此时此刻必须一个人做出选择,这将是一个对武进、对自己、对丁卓,甚至对整个东南亚禁毒形势都举足轻重的选择。
管锥的语气突然变得平和,像是没有感情色彩的独白:“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才给梁道安布置好今天的口袋,他现在正在往里钻,这个时候刁毛辉带着货消失了,这意味着一旦我们扎上口袋,就永远也找不到刁毛辉了,可梁氏的一吨海洛因还在他手里。抓了梁道安我们大家脸上都有光,但有什么用啊!一副臭皮囊换来几块军功章。真正的祸害是那些三九鹰箭旗,可那些货现在失踪了,在刁毛辉手上。要知道那些东西最终是要被吸进人身体里的,是足够生产出千千万万个行尸走肉的,这些行尸走肉背后又会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多少父母夜不能寐?我们绝对不能只看眼前这点儿东西!”
谭超也许被管锥说得无言以对,也许是被管锥的样子吓到了,张开的嘴发不出声音来,管锥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没时间了!”
管锥停止了一切动作,僵在那儿一动不动,缓过来才问:“你现在能指挥得动多少人?”
谭超:“现在都归我管。”
管锥:“你去带20个人、两辆车过来,跟我走。”
谭超:“可我的任务是守仓库……”
“还守什么仓库!”管锥突然吼了起来,“老板都要被抓了,一个被搬空了的仓库还守什么守?”
谭超点头,转身正想出去,又被管锥叫了回来:“你去的时候留意一下刁毛辉的住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等谭超走了,管锥坐在桌子前双臂撑住桌面,双手按在太阳穴上,制止太阳穴疯狂地跳动,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他要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很快,谭超带了20个人和两辆车过来,接上管锥之后,在管锥的带领下开往边境。
途经新庙的时候管锥叫车队停下,说自己要回家拿点儿东西。管锥下车往自己家走去,打开门之后罗大佐果然在房里坐着,见管锥一脸焦急的样子,知道有事发生:“这是怎么了?”
管锥:“你什么都别说,听我说,你现在带点儿人,去找丑人,我怀疑刁毛辉要对丑人下手。你现在首要任务是保证丑人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次要任务是保证他活着。”
罗大佐虽然有很多疑惑,但这是他第一次见管锥这么紧张,知道事态严重,时间紧急,也没再追问。倒是管锥话多了起来:“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天之后,我可能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危险,可能会面对更大的麻烦,可以说是生死难料,甚至九死一生。但我向你保证,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开始的那个目的。你不是我们的人,没必要跟我捆绑,你现在可以选择走,我自己一样可以。”
罗大佐怔了怔,点点头,拍拍管锥肩膀:“孩子,现在悬崖急勒马,回头不是岸,两边都是万丈深渊。我们俩都没有退路,做你想做的吧。”
管锥冲罗大佐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酒肆李的报刊亭,酒肆李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管锥停下步子,想了一下,最终没有让他将计划告知丁卓,而是回到车上带着谭超等人赶往边境。
等梁道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叶介良指着前方问:“八爷,是不是那块石头?”
梁道安点点头:“你们下车看看,界碑应该就在附近。”
叶介良下车,果然在那块石头旁边找到了写着鲜红字体的0号界碑,跟梁道安汇报之后,叶介良带人在周边查看了一下。四周远处都是山,近处是矮小的灌木丛,除了这条路上有轮胎印之外,再没有人为踩踏的痕迹,人埋伏进这样的小树林,冲出来都很难。所以看地形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确认安全之后梁道安从车上走了下来,叶介良给鱼头发了个短信,说人已经到了。没过多久,鱼头回信息说让梁道安到界碑旁边,面朝北站着,自己确认了就过来。
梁道安慢慢走到界碑旁,双手搭在界碑上。他没再想鱼头,而是感觉自己跟这经历了几十年风吹雨打的界碑融为了一体,都一样苍老。他很想再往前迈一步,踏进祖国,哪怕一步也好,但他又不会这么做。
倒不是担心踏进一步就被抓,如果真有人来抓,他再把那条腿抽回来就是了。但这一步如果踏进去,好像就破坏了自己背井离乡漂泊半生的仪式感。
梁道安的思绪被远处迎面驶来的四辆车吸引,那应该是鱼头的车队。此时梁道安的心思又全在自己孙子身上了。
四辆车在距离梁道安三米左右的地方停下,叶介良带着人也拿着枪站到了梁道安身后。
四辆车没有任何反应,梁道安站在界碑前盯着面前四辆明显被改装过的依维柯,他不知道鱼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管不了那么多,此刻他只想要回自己的孙子。
这时,梁道安的身后突然尘土大作,同样的四辆车从后面开了过来,叶介良大叫不好,连拖带架把梁道安弄回了车里。就在他们往车上撤离的时候,前后两个车队各冲出二三十个人,等梁道安上车,两层防弹盾牌已经架了起来,像是两堵城墙般难以跨越。
梁道安一头雾水,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可能是中国警察或者边防部队,因为后面四辆不在中国领土之内的车无法解释。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情况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梁道安拿起电话,正要给鱼头打过去,电话却先响了起来,看一眼是鱼头打来的,梁道安接通电话,开口便问:“你想干什么?弄这么多人来。”
却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老朋友,我们要见面了。”
梁道安一愣,问道:“你是谁?”
电话那头说:“交手少说也有20年了,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不奇怪,但要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可就太不够意思了,我是丁卓。”
梁道安突然握紧了拳头:“是你?”
“是啊,是我。你不要生气,我是运气好,听说鱼头跟你有笔大交易,他今天来不了了,我代替他来。”
梁道安有些不信,问道:“那我身后的四辆车怎么回事?你们边防部队的手不会都伸到境外了吧?你敢在外国领土上抓我?”
“你错了。你现在已经在祖国的怀抱里了。”
梁道安哼了一声:“我虽然老,但也还没老糊涂,界碑就在眼前,我连界碑都不认识了吗?”
“你确实不认识了,你看到的这块界碑是两年前替换下来的,我昨晚才埋上,真正的界碑在你身后500米。不过那里杂草太多,我又随手遮了一下,你当然看不到。”
“那界碑旁边的这块石头我总是认识的。”
“你恐怕是在国外待久了不了解国内情况,现在要移动这么一块石头,随便一个人都能找到机器来运,成本不超过2000块。”
梁道安这才相信自己落入了圈套,即使以前的罪都能赖掉,现在自己车上的400公斤海洛因也够把自己送上断头台了,与其这样,不如跟对手拼了。几十年的老对手,能够一起死也算有趣。想到这里他对着电话说:“那我们就试试看吧,这么多年来你我还没有正面较量过,今天新仇旧恨一起了结,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丁卓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声:“老朋友,你最好不要抱有什么幻想,我的人是什么战斗力你应该清楚。路两边的林子里有雷,我想让哪里炸就让哪里炸,你现在坐的就是飞机,也飞不出我的包围圈。”
梁道安冷笑一声:“我梁道安这辈子什么时候逃过,无非是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我劝你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
梁道安说:“我告诉你,我车上有400公斤的海洛因,你有本事就来拿,你的宽大处理对我这种人没有意义,治我千分之一的罪都是死罪,哪儿还有什么宽大!”
丁卓没有再说话,但也没有行动。梁道安将手从车窗外伸出,对着天空开了一枪,问叶介良:“你愿不愿意跟他们拼?”
叶介良说:“愿意!”
丁卓从电话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对梁道安说:“现在放下枪,至少不会被当场击毙。”
“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跟你回去!”梁道安激动地说。
“好吧,那可惜了。你孙子挺可爱的,我出发的时候还哭着要爷爷,我告诉他我就是来接他爷爷的,并且向他保证了晚上可以看到爷爷。现在看来我要食言了,还是向一个小娃娃食言,这让我很难过。”
丁卓这句话明显使梁道安沉默了下来,丁卓接着说:“我们从鱼头手里把你儿媳妇和孙子救了出来,他们是安全的。孩子那么小失去了父亲,以后也不会再有男人去教导他,他的妈妈还年轻,改嫁应该是必然发生的事情,梁啸以后的人生会比你想的更加艰难。梁氏在金三角也算显赫一时,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你唯一的孙子说吗?”
梁道安凌厉的眼神渐渐缓和下来,落入别人圈套、金三角的事业、与对手同归于尽……这些都不重要了,或者说这些都没有再见自己孙子一面更重要,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对梁啸说,有太多的道理想要教给自己唯一的孙子。
梁道安放下电话,环顾四周,感叹了一句:“这山再高,终究也是遮不住太阳。”
沉默良久,梁道安发令:“投降吧。”
“八爷!投降就死定了!”叶介良瞪大眼睛心有不甘。
“你们罪不至死,不要想着同归于尽,我老了,这一生光阴虚度、岁月空添已经无所谓了。但你们还年轻,我不想让你们去送死。”
叶介良还想说什么,被梁道安制止了,梁道安打开车窗:“听我的,把武器从车上扔下去,下车……”
梁道安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眉头一皱,整个人僵在那儿。他从打开的车窗里看到后面有车开来,车型还很熟悉,梁道安的第一反应是刁毛辉来救自己了。丁卓的车队也发现了异常,此时丁卓人在后队,立即指挥后队一辆车横在路中央,后队的一半人掉转枪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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