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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他年纪轻轻已经官至四品,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深受王爷和皇上的信任。
他才华倾世,百姓们爱戴,官员们敬重,但他迟迟没有后代。
许多人出于好心给他送女人,无一例外都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卓行一还义正言辞的发了好大一顿火,几次三番后,再也没有人敢触碰那条红线。
无数人私下里唏嘘,这么出色的男人,竟然是没有后代的。
可现实再次狠狠打脸。
在他们成亲后的第四年,陆心水终于怀孕了。
卓行一给了她极好的呵护,整个孕期,府邸上下的人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伺候。
好在十个月之后,陆心水为他诞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子。
成亲第六年的时候,陆心水又生了个儿子。
至此,再也没有人在茶余饭后提起卓行一,就算有,也是感叹他人生圆满的。
陆心水陪伴他的时日并不断,整整有四十年,可即便如此,对卓行一来说,还是不够。
哪怕这几年他已反复练习告别,但当真正的告别来临时,他还是无法遏制的悲伤。
他守在她的榻前,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心疼的说不出话。
她这些天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大夫说就在这两天,她就会永远离开他。
卓行一几乎不敢阖眼,时时刻刻紧紧的盯着她。
他目光贪婪的在她脸上扫过,尽管六十六岁的陆心水,肌肤早已没有了光泽弹性,甚至生出了些许难看的老年斑,但在他的眼中,她仿佛永远都是初见时那个饱满、漂亮、精致而哀伤的小姑娘。
她鬓角的头发已然花白,但他每天都帮她梳的一丝不苟。
陆心水最在意的就是她满头的秀发。
她说女子的青丝其实是女子的情丝,好好照顾头发,情路才会如意。
成了婚之后,这头青丝,他替她照顾了四十年,所以他想,她的情路也该算是如意的吧?
他去取了木梳过来,这把木梳是他亲手做的,上面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喜鹊。
卓行一坐到床边,将她的头轻轻的放在自己腿上,花白的长发垂下,他一下下的梳。
生老病死是件残酷的事情。
人变老了,所有仿佛都失去了活力。
娇柔的肌肤不再白嫩,顺滑的长发变得干枯,整个人变成了一只皱巴巴的烂苹果。
即便是散发出来的味道,都带着腐烂的气息。
他低低的唤她的名字,有意观察着她起伏的胸膛,生怕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撒手离开。
她来的时候是独自来的,她走的时候,他想好好送她一程。
就在这时,床上昏睡的人,发出声轻笑。
他低下头,便看到他心尖尖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卓行一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又轻轻的在她的鼻尖啄了下,温声道,“我的阿芷醒过来了。”
陆心水也跟着笑,眼尾都是皱纹,她声音温柔,带着几分喘息,“你怎么还不睡?”
四十多年的相处,二人之间已然十分亲昵熟稔。
卓行一沉沉的应了声,“想守着你,他们说你要走了,阿芷。”
“我也该走了。”陆心水比他还要平静,“我知道你不舍得我,可是,阿行,人总会分别的。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大家各走各的路,我走之后呢,你要好好的,记得照顾好自己,孩子们也会好好照顾你,所以,我走的很安心,你可以难过,但不要太难过。”
他喜欢了一辈子的女人,至死还是这么温柔。
“不能再陪我了吗?”卓行一低声的问,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恳求。
陆心水咬了咬唇,“我该走了。”
她顿了顿,忽而又笑出来,原本混浊空洞的眼睛里,此刻竟然闪耀着迷人的光。
卓行一有片刻的失神,他隐约意识到什么,就听到她说,“阿行,他来接我了。”
他抿唇不语,她却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谢长绝来接我了。”
时间像是又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他们从固镇回来,就再也没有提到过的名字,再次被她念出来,仿佛只隔了短暂的呼吸般。
他自欺欺人的以为她忘记了那个人,没有想到她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卓行一默默的流泪,他本不想哭的,大概是因为年纪大了,容易多愁善感。
陆心水絮絮叨叨的说,“阿行,这辈子我不亏欠你,可是我亏欠了他。我要去找他了,这些天我总是能梦到他,梦到他在等我,所以之前我说的那些,答应你来世陪你的话,是骗你的,你莫要怪我。我成全了你,你愿意成全我吗?”
她失声笑出来,时间磨平了所有,包括她的性子,也变得柔软温和。
她以前怪过命运,怪过世事,可现在什么都不怪了,她的男孩子来接她走,她便原谅了所有。
去哪里不重要,有没有来世不重要,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做人做鬼又有什么区别。
她这辈子没有答应他,是因为无法原谅。
可她将下辈子许给他,是因为还在深爱。
陆心水去世的时候很平静,她早上的时候喝了最喜欢的粥,换上了最喜欢的衣服。
卓行一在她身边,说着两个人初遇时候的趣事,逗得她频频发笑。
她交代了她的后事如何操办,之后像往常一样,在午休的时候,平静安详的离开。
卓行一派人去王府报丧,之后所有的后事,都是亲自操办的,坚决不假他人之手。
陆心水下葬之后的隔天清晨,他穿的体面,独自来到了她的坟前。
他席地而坐,缓缓打开拎来的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封信。
信封泛黄,边角翘起,很显然有打开过的痕迹。
“阿芷,在固镇的时候,我遇到了谢长绝。”卓行一叹了口气,低声呢喃,“他那时候打扮的很讲究,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服也穿了那件你曾夸过的好看的月白色长衫,他说他要回卜东山,交给了我这封信,说是……”他顿了顿,“说让我这辈子都不要交给你,在你死后再烧给你。”
“当时我觉得好奇,但没有多说,作为情敌中的获胜者,我自认胸襟宽广,答应了下来。但很抱歉,这封信我还是拆开看了,就在前些年的时候。”卓行一抿唇,提起那些事对他而言,更像是种艰难痛苦的修行,“在我听到你睡梦中叫他名字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嫉妒心,抱歉…可我心想,你应该会原谅我的,毕竟…没有刻骨的爱,哪来刻骨的恨,阿芷,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
上了年纪的男人,还隐约可见年轻时候的风姿,即便无声落泪,也有种动人的脆弱感。
他用食指将眼泪擦去,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委屈,阿芷,你未免欺负我欺负的太狠了些。可是,可是就算明知道是这样,我还是,还是无法怪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没有命运的这些捉弄,你和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这一世……终究是我偷来的幸福。”
“你说下辈子不再找我,那我就祝你,下辈子能够得偿所愿吧。”
卓行一将这封信点燃,隆冬的白雪,厚厚的铺了满地,像极了他们成婚当天的素白色世界,而那跳动的火苗,又像是他初见她时,短暂的惊鸿一瞥,自此星火燎原,山野乡间,碧水蓝天,他整个世界都燃烧着浓烈的爱火,至死不休。
光秃秃的树干上压着厚重的雪,呼啸的北风吹来,卷起漫天飞雪,那霸道潇洒的字迹,逐渐化成了灰。
“阿芷,
见字如晤。
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子里,我都在想,要是从一开始我们不是那样的遇见,结局会不会完全不一样?我不是那个“被母亲欺骗”的满腹仇恨的少年,不是那个一手颠覆陆家的罪魁祸首,不是那个将你父亲和兄长亲手杀死的恶魔,不是那个害你母亲自杀身亡,把你狠心丢进花楼任人蹂躏的混蛋,我们也不会走到那般难堪无法挽回的地步。
一步错步步错,古人云一失足成千古恨,诚不欺我。
我自认心思如海,自信狂妄,自认躲在暗处,可以洞穿所有阴谋,自认铁石心肠,对你能够狠下心来,事实证明,我对自己还缺乏正确的认知,在面对你的时候,事情总是会超出控制。
你是我难以预料、难以控制、难以舍弃的念想。
所以我常常自嘲的想,若是早点认清这个现实,我还会不会做出那样悲惨的选择?
阿芷,我从不怪你恨我,你恨我是对的,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你的确应该恨我。
可我依然爱你。
说出来兴许你会觉得可笑,在经历了所有之后,我发现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只不过先前仇恨蒙蔽了我的双眼,压制了我的感情,唯有在失去你、在感到阵痛无比的时候,那份对你的渴望与贪欲,懊悔与炽烈,便变成最凶猛的野兽,将我完全吞没。
原来我是如此的想念你,想要你。
我身上背负了四条你至亲的性命,我知道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
或许只有一死,才能清洗我满身的罪恶与肮脏。
阿芷,我的阿芷啊,让我再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还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