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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家门,王胜男就不客气了。她从鞋柜里抽出拖鞋扔到林妙妙脚下:“换鞋!”然后把车钥匙重重拍到桌上,“说说,怎么回事?”
林妙妙跟蚊子哼似的:“这次有几门没考好……”
王胜男:“能耐啊,倒数第一名!理化生三门不及格!你妈的老脸给你丢尽了!”
林妙妙赶紧穿上拖鞋,在王胜男的咆哮声中麻利乖巧地把门口散乱的鞋子们排列整齐,按照妈妈的一贯要求,鞋头一致对外。然后低着头垂着手肃立,“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一定努力。”
“哼,你看看你都跟什么人是好朋友。邓小琪!全班倒数第二!你两个就是一对难姐难妹!”王胜男扯扯林妙妙的头发,“人家邓小琪成绩不好吧,但人家像个姑娘的样子,你看看你这二道毛,不男不女的!”
林妙妙忍不住回:“我正在留头发嘛!”
王胜男:“头发帘子厚厚的挡眼睛,你不会拿个夹子别上啊!一点不利索。”
林妙妙赶紧从口袋里摸出发卡,上面有Hello Kitty猫头,一边一个,可笑地别在自己头上。
王胜男:“都多大了,还用这种幼稚的夹子!”
林妙妙嘀咕:“我喜欢。”
王胜男:“你喜欢!你怎么不喜欢跟成绩好的孩子多学习交流呢?你跟邓小琪能学到什么?你看她妈那个打扮,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
林妙妙低头不语。
王胜男:“你最后边就坐着那个中考状元,钱三一。那么好的机会,你有不懂不会的,下课不能直接问他吗?!”顿了下觉得没戏,“你给状元提鞋,他都嫌你蹲得慢,人家哪看得起你,他不会带你玩的。”
林妙妙蚊子哼一样解释:“我哥们儿江天昊是全班第20,叶星辰直接是年级第一。”
王胜男提高声音:“第20了不起吗?江天昊只是中等生!别提人家叶星辰了,你还知道人家是第一啊,你咋不给人家学学呢。”林妙妙没说话,她喘了口大气又说,“人家是第一,你也敢跟他一起玩?你好意思跟他玩?你想想自己的排名,你玩得起吗?”
林妙妙给王胜男的神逻辑绕糊涂了,眨巴着眼睛没办法接话。“你怎么不说话?”王胜男也没等女儿回答,哗哗哗把书包翻个底朝天,掉下几包零食,课本空白处被林妙妙的小漫画填满。她把书本摔在桌子上:“这就是你的学习态度!一个月总有28天不想学习?!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林妙妙小声嘀咕:“我有什么办法,会的全不考,考的全不会,我本来打算咸鱼翻身,可没想到,这次居然粘在锅上了……”
王胜男拖过椅子坐下:“林妙妙啊,你笨吗?你心眼儿灵得很!为什么聪明如你,偏偏学习差呢?因为你懒!你不刻苦!你学习不专心!你课桌上课本上画的那些画啊,那些东西你搞得再好有毛用?不考啊!下周,把那个广播站给我退了!集中所有时间精力,全力以赴把学习搞上去!”
“学校要求我们必须参加课外活动,培养兴趣爱好!”
“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你要以学为主!”
林妙妙梗着脖子:“你以什么为主?一天到晚吼吼吼,只知道管老公骂孩子,了无生趣!”
王胜男血往头上涌:“你说什么?!你敢大声再说一遍!!!”见林妙妙不吭声了,她呼啦一下站起来,运足中气大吼:“林大为,你给我出来!”
林大为应声而出,冲女儿使眼色:“一见面就吵吵,有话好好说嘛!”林妙妙根本不接爸爸的眼风。
王胜男:“你告诉你的宝贝女儿,你那个爱好,是能管吃还是能管喝?卖房子才是你爹的安身立命之本,林妙妙,你懂吗?”
林大为点头。“你妈说得有道理。但是呢,广播站既然是学校要求参加的……咱们也得按学校的规矩来。”林大为赔着笑脸,顶着王胜男凌厉的目光,“那……那个……妙妙,下次啊,你如果成绩没起色,那你必须考虑退站了,啊!”使眼色已经不够用了,林大为上前拨拉女儿的胳膊。林妙妙勉强嗯了一声。林大为赶紧奏片尾曲:“你看,孩子答应了。你也坐下,上班站一天,挺累的。”
王胜男:“林大为你不要和稀泥。林妙妙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努力,用什么办法,把成绩给我弄上去。”
林妙妙:“我准备,扬长避短。我要学文科,理科我打算放弃。”
王胜男又一次拍案而起:“谁允许你学文科?进了状元班,你就必须学理科!学理科,今后专业多、好就业!”
林妙妙真求饶了:“妈,我的优势在文科,学理科还不如让我死呢。”
王胜男讥讽:“说得好像你文科在班里能排第一似的!我看你挂科有优势,一次挂三门。”
林妙妙一下爆发了:“我本来就不想进状元班!”
王胜男:“林大为你听听你女儿说的什么话,我好不容易把她弄进状元班,她不珍惜,反倒是我欠她的了?”
林妙妙尖叫:“你就欠了!我天天被他们碾轧,没抑郁没狂躁没跳楼没自杀,已经很不容易了!我都没跟你诉过苦,这半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林大为按不下这迭起的高潮了:“确实,这个班强手如林,我们妙妙不容易。我们心态还是很好的。”
王胜男轻蔑地哼了一声:“对于差生来说,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就是心态好!”
这句话太恶毒了!林妙妙愣在原地倒了半天气,然后跳起来,夺门而去!
林大为怒了!他咬牙切齿对王胜男说了句:“你这个女人,实在太恶毒了!”穿着拖鞋也往楼下奔。在楼下抓小鸡一样抓住林妙妙。林妙妙已经满脸是泪,伤心欲绝,嘴一瘪一瘪,一句话说不出来。林大为拍拍她的肩膀:“哭吧哭吧,哭出来心里舒服些。”
林妙妙哭得呜呜的:“爸,她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林大为:“当然是你亲妈了。肚子上挨了一刀才生下你的。”
林妙妙:“亲妈说话往我心上扎小刀?王胜男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女魔头!”
林大为:“后妈隔了一层肚皮才跟你客气呢。客气约等于虚伪!”
林妙妙:“狗屁!你自己喜欢受虐也罢,干吗要拖上我!”
王胜男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父女二人。林妙妙在前面,大幅度地甩着手昂着头跺着脚,发泄似的大步流星,林大为趿着鞋跟在后头撵,有点小狼狈。到了大门口,两个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林妙妙几次甩掉爸爸的手,林大为好说歹说,最终统一了方向,把执拗的林妙妙拉到自己这边,父女二人渐行渐远……看得王胜男狠狠地哼了一声,把窗帘唰一声合上!
烧烤摊上连撸了十几串,林妙妙心情方才平复。
林大为:“你妈就这脾气,总比豆腐嘴刀子心好吧?再说你妈更年期嘛。”
林妙妙:“她是专业更年期,更了小二十年了!”
林大为嘿嘿笑:“这话夸张了。我们结婚还没二十年呢!”
林妙妙:“从我小学她就开始更,我现在都青春期了,她还在更。妈呀,她更年期啥时候结束啊?更完了是不是直接就老年痴呆了!爸,你真能忍得了她?”
林大为:“你得你妈真传,说话狠,小刀子一攮到底穿透皮!你妈也是为你着急……”
林妙妙:“谁让她急了?她急有用吗?她急应该自己来考!一个没参加过高考的人,没资格跟我指手画脚。”
林大为纠正:“谁说你妈没高考?她先参军后考学,当年比你难多了。”
林妙妙一吐骨头:“少跟我说当年!我们这代人的压力比你们要大!大多了!”
林大为:“各有各难,互相体谅。”
林妙妙:“老头,我不在家,你是不是被她洗脑了?你怎么跟她一个鼻孔出气?”
林大为:“我当然跟你是一边的!不过你妈她……”
咱们能不能换个话题,愉快地进食?”林大为听话地住了嘴。停了一会儿,林妙妙又说:“我其实一直没搞懂,为什么要学那些看起来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东西?比如说数学,我敢肯定,除了高考,今后我一辈子都用不上这些数学知识,为什么还要学?”
林大为故弄玄虚:“历朝历代最难搞的像定时炸弹一样的人,就是你这年龄的血气方刚的青少年。梁山好汉108将,平均年龄才21岁,项羽起兵反秦的时候也只有24岁。各个国家为了把你们这批人管理好,都采取了圈起来的办法,让你们学这些没用的东西,省得你们这些愣头青们七想八想……”
林妙妙皱着眉头问:“真的吗?”
林大为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你傻不傻?当然假的啦!”
林妙妙:“爸,为什么我没遗传到你的理科脑子?”
林大为:“但你遗传到我画画的天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