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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人口贩卖的勾当之中。这座繁华的城市,白日里依旧歌
舞升平,一入夜,便在阴影中上演着一幕幕令人发指的罪行,无数无辜之人因此
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世间疾苦,至此尤显深重。江陵之盛,原不过浮华一梦,乱世风波,尽显苍
凉悲歌。
且说那江陵城外十里,长江自西向东奔流,其中一处支流蜿蜒入林,水势平
缓。两岸树影婆娑,遮天蔽日,寻常舟船罕至,更显幽静。此处虽离通衢要道不
远,却也极为隐秘。白日里偶见渔船点点,夜晚则另有用途。
两日后,夜色笼罩,江水沉沉。顺岸而行,只见江岸微微内凹,形成一处天
然港湾。这里水流平缓,江面开阔,确是绝佳的泊船之所。岸边新打下的木桩排
列有序,粗麻绳索也仔细地盘放在一旁,显然是有人在此经营。
岸上依山势搭了几间草棚,看似寒伧,内里却颇为讲究。棚前木板铺就,想
是搬运货物所用。草棚虽破旧,却甚是宽敛,隐约可容数十人之众。四下里寂无
人声,唯余江水拍岸,夜枭啼鸣,更添几许诡异。
这偏僻所在,往日人迹罕至,今夜却要上演一场不为人知的交易。正是:暗
港深藏水底月,黑帆远泛浪尖寒。
约莫亥时,江面上忽传来几声短促的鸟鸣,似是暗号。岸边草棚中,几个人
影晃动,走出一人来到江边,也学着叫了两声。
夜幕沉沉,一艘漆黑的大船无声无息地滑近岸边。岸上一簇火光闪起,昏黄
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披着大氅的高瘦男人。他朝江面喊了一句:「鲁刀鸣,磨叽什
么?『红货』够不够成数?」
船头传来沙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寒意:「成数没问题,满舱的『红』,一
件不少。倒是你那边,『软货』整齐了?别给老子凑些半死不活的回来,回头北
面那些爷发了脾气,砸的可是咱们的锅。」
岸上人嗤了一声,把火折往地上一扔,踩灭了:「尽管放心,这批『软货』
个顶个的水灵,卖到哪儿都能顶好价。快点动手,今晚的风有点邪,别耽误了。」
一声哨响,船上跳下几个精壮汉子,动作利落地将箱子从船舱中搬出,码在
岸边。与此同时,草棚中被押解出一串『软货』。
这些人影个个手脚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条。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年轻
姑娘,紧跟着几个体格健壮的后生,还有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当这队『软货』从鲁刀鸣身旁经过时,他瞥了一眼,不时点头评价两句:
「还行,这批货看着不错,细皮嫩肉的多,北面那帮爷肯定满意。」
正说着,队伍的后方走过来一个妇人。她垂着头,面色苍白,目光空洞,仿
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步伐缓慢而僵硬,像是一具被驱使的木偶。尽管行走
中偶尔踉跄,她却毫无反应,既不挣扎,也不反抗,整个人仿佛已经被掏空了灵
魂。
鲁刀鸣眼神一凝,抬手一挥,低喝道:「等等!」
几个押解的人立刻停下脚步,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回头,「怎么了?」
鲁刀鸣盯着那妇人上下打量一番,眉头微微皱起:「这年纪也算『软货』?
带来凑数的吧?北面的爷可不缺这种货。」
岸上的人语气低沉,却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道:「鲁爷你瞧好了,这批『软货』
里头可有个宝贝。北边不是要找个奶娘吗?这位的条件正合适,瞧这一对儿,又
白又大,准保奶水充足。」
「啧啧,」鲁刀鸣眼睛在妇人胸前打量,喉结动了动,「还真是个尤物。模
样周正,身段也好,就是岁数大了点。不过也好,越发显得水灵。」他凑近几步,
肆无忌惮地端详着。
「可不是,这样的货色打着灯笼都难找。」岸上人嘿嘿一笑,「好容易寻着
一个,保管北边那些爷满意。」
「行,上船吧。」鲁刀鸣最后看了一眼,吩咐手下押解着妇人上船,转头又
提醒道,「那边的规矩你也知道,这种货色得留着点劲,别让兄弟们给糟蹋了。」
「放心放心,咱们按规矩办事。」岸上的人笑着说,又转头吆喝手下,「继
续!」
妇人垂着头跟上队伍,被推上船舱时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又被粗暴地塞了
进去。整个过程,没有人再多看她一眼。
「麻利点,别废话!」鲁刀鸣回头扫了一圈,大声吆喝:「『红』也好,
『软』也好,今晚的货一块出岔子,明天你们就全给我去见江神爷!」
随着最后一箱货物被搬上岸,船上、岸边的人各自点清数目,很快就各就各
位。大船离岸,桨声划破江面,黑暗中一切迅速隐去,只剩寒风夹杂着压抑的气
息,令人窒息。
岸上的人抬着最后一箱「红货」登上高坡。高坡上几道人影伫立,为首一人
身形高大,披着长氅,双手负后,目光沉静。正是江陵丐帮分舵二舵主——邓百
川。
一人走到近前,低声说道:「舵主,红顺软走,一切妥当。」
邓百川微微颔首,冷冷道:「让人收尾,别留痕迹。」
「是!」那人迅速退下,命人搬运货物离开。
邓百川立于高坡之上,长氅在江风中微微飘动。他眯眼望着江面,神色看似
平静,眉宇间却隐约透着一丝忧虑。这般大局已定,却总觉得风中似有暗流涌动。
他又凝望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无声无息。
大船缓缓驶离支流,沿着滔滔江水渐渐汇入长江,激起阵阵水花。月华如水,
江面浩渺,两岸山岗低矮,隐约笼罩在夜幕之中,仿佛吞没了所有的尘世喧嚣。
行了约莫两个时辰,船只已临近「鬼门滩」。此处河道收窄,水流湍急,两
条支流在此汇聚,形成一段险要水路。两岸山势渐低,视野开阔,却也正因如此,
最适合有心人埋伏。加之此处水流湍急,大船难以回转,一旦遇袭,进退两难。
虽说漕帮在上游设有水寨,但夜深人静时,这一段水路仍是龙蛇混杂,最易生事。
寻常商船,但凡有选择,都会避开夜晚经过此处。
「老大,」许三弓着腰凑到船头,嗓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安,「前头就
是鬼门滩了。」
「废话!」鲁刀鸣啐了一口,眼里闪过一丝烦躁,「老子跑这条道这么多年,
还用得着你提醒?」话虽如此,他还是不自觉地紧了紧腰带上的短刀。
许三搓着粗糙的手掌,踌躇片刻才开口:「那个……要不要挂上东家的旗?
这几天坊间传言,说漕帮那边……不太安生。」江风掠过,吹得他打了个寒战。
「操他娘的,」鲁刀鸣骂了一句,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咱们也不是外道
的,该交的规矩都交了。」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挂上吧。真要碰
上什么不长眼的崽子,也好让他们看清楚是谁的货。」这话说得硬气,可心底那
丝不安却越发清晰。
许三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地去张罗旗帜。鲁刀鸣独自立在船头,目光在两岸
游移。月光下的江岸一片朦胧,暗影重重,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江水拍打船
舷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刺耳,那单调的节奏里,似乎暗藏着什么不寻常的杂音。
船上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连水手们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舱中阒寂无声,唯有几缕清辉自板缝间漏入,映照出重重叠叠的货物堆积。
其间或有蜷卧者,或有倚壁而坐者,间或闻得几声低回的饮泣,更添凄凉。那妇
人独倚一隅,神情恍惚,双眸空洞无神,似已万念俱灰。其形槁木死灰,若一具
行尸走肉,周遭寒意与惊惧,于她皆如隔世。
忆及两日前,那些人强行将稚子自她怀中夺去,婴孩啼哭之声,几欲撕裂肝
肠。彼时她曾跪地哀求,声嘶力竭,然终是徒劳,唯余粗暴拖拽之痛。那双伸向
她的柔荑,那张啼哭的娇嫩面庞,俱在泪眼朦胧中渐行渐远。她不知啼哭几时,
亦不复记忆何时止歇。悲恸之情如潮水般涌来,一遍遍冲刷着她的心魂,直至淹
没所有知觉。麻木不仁,竟成她在这人间炼狱中聊以自慰之物。
忽觉船身微晃,胸口传来一阵胀痛,方将她从浑噩中唤醒。低首看时,但见
衣襟已被乳汁浸湿。想那孩儿此刻定是饥肠辘辘,啼哭不止,小嘴儿正急切地寻
觅着母亲的温暖。腹中酸楚翻涌,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忽而,她心头微动,似有灵犀牵引,不觉将目光投向对角。但见一轮清辉斜
照,落于一静坐之人背影之上。其人身形魁梧,肩背挺直,于昏暗之中,更显沉
稳之态。遥望此轮廓,一种久违之感油然而生——那挺拔之姿,那沉静之气度,
恍惚间竟与记忆中夫君之身影重叠。虽兵荒马乱,仓促一别,往昔种种早已模糊,
然那份令人心安之气息,却如此相似。于此暗夜之中,此背影似散发着无声之诺:
有我在此,便可无虞。此微弱而熟悉之暖意,轻轻拨动她那早已麻木之心弦。
她玉指不自觉地抚向贴身藏掖的几枚碎银,那微凉之触感,似暗夜中唯一之
倚仗,悄然提醒着她苟延残喘之生机。
正在此时,一声低沉而悠长的哨音划破夜空,如同蛰伏的猛兽发出警告。紧
接着,船头传来一声嘶哑的吼叫:「前头起黑浪!
江面有鬼!」(「起黑浪」指有异常船只逼近,可能是水匪;「有鬼」意指
江面有异常动静。)话音未落,梆子声骤然响起,急促而短促,如同催命的鼓点。
这是江上遇袭的警讯,船上的人立刻神色紧张,四处警戒。
甲板上,鲁刀鸣那带着几分狠厉的声音又响起:「封火!各守水眼!」(
「封火」指熄灯,「水眼」是指各自岗位或负责守护
的区域)
江面远处,几点幽绿的灯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鬼火般飘忽不定,正以
极快的速度逼近。一阵阵低沉而沙哑的号子声,裹挟着江风,远远传来,令人毛
骨悚然。
鲁刀鸣站在船头,两眼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逼近的快艇。他眯起眼睛,嘴
角露出一丝冷笑,扯着嗓子喝道:「对面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夜行江路,都是在
水里刨食的!今儿个是哪阵邪风把各位吹来了?要是哪位瓢把子当家,不妨出来
走两步,让咱鲁某人拜会拜会!」
对面的快艇逼近,一个干瘦的汉子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他身上披着一件油光
锃亮的油布蓑衣,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一张瘦脸上,两道目光像毒蛇一样阴鸷。
他咧开嘴角,露出几颗黄牙,沙哑着嗓子,阴恻恻地说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过江?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漕帮蔡彪在此恭候多时了!」
鲁刀鸣站在船头,微微抱拳,神色不卑不亢,朗声道:「原来是蔡三爷当面,
久仰大名,在下丐帮鲁刀鸣,江湖上朋友抬爱,送了个『夜行枭』的称号。敝帮
这趟是走正经水路,做的是本分生意。江湖规矩,过路财神,还望三爷行个方便。」
鲁刀鸣对「秃刀」蔡彪的名号也略有耳闻。此人是这片水域一伙蟊贼的头目,
仗着漕帮的名头,专在夜里剪径盘剥过往船只。
江湖有言:「陆有丐帮掌地,水属漕帮控江。」漕帮的势力遍布江河湖海,
维持水路秩序,多年来让无数商船顺利通行,甚至一些走镖押货的江湖人也得按
规矩行事,以示对漕帮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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