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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年纪大了,又为了救治皇帝连着熬了两宿,累的呼吸缓慢,说话都大喘气,随即又道:“诸位小声些,莫要吵闹。”
“皇上醒了?苍天保佑!神佛保佑!”安贵妃双手合十连着念了好几声。
后妃们连忙跟着谢天谢地谢神明,生怕皇帝听不到她们为他祈祷似的。
安贵妃无视这些只会有样学样的妃嫔们,刚要开口问能不能进去。
便听一旁的高妃问道:“张太医,那我现下可以进去看皇上一眼吗?我实在是担心皇上……”
张太医抬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皇上也让娘娘们和诸位大人进去呢。”
他这话说完,就立马让开了。
“皇上!”
“皇上……”
安贵妃和高妃冲在最前面,高声哭喊着进殿去。
一众后妃紧随其后。
萧婷和萧雅几乎是同时入内,然后是安石毅和众大臣,谢无争和晏倾反倒落到了最后。
殿中暖意融融,却满是血腥气弥漫在空中。
皇帝仅着明黄里衣躺在榻上,头包病巾,面无血色,醒是醒了,却虚弱坐都坐不起来,张口说话都困难。
另外三个太医还在围在他榻前忙碌着。
嫔妃们一见皇帝这模样,就齐齐跪倒在榻前,一个比一个哭得眼泪连连。
这样一来,萧婷萧雅这两个公主和大臣们也得跟着跪跟着哭。
谢无争都湿了眼眶。
一时之间,殿内唯有晏倾没有哭的打算,越发地面无表情。
皇帝见状,非但没有感动到,反倒气得不行,“朕、朕还没死,你们哭成这样作甚?”
众人闻言,立马止声。
谁也不敢继续再哭,默默地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擦了。
“诸位娘娘和大人们少安毋躁。”张太医一边走上前来,一边道:“皇上洪福齐天,此次受伤虽惊险万分,却得上天护佑得以保全性命,只是龙体受损,要想恢复如前却是难了。”
张太医年近七十,头发就早白了,说着十分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有点难,并不是完全做不到不是吗?”高妃却从中听出了一点言外之意,立马追问道:“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让皇上的龙体恢复成从前那样,你只管说便是,无论有多难,哪怕是要用我的性命来换,我也是愿意的。”
后妃们闻言连忙争着说自己也愿意舍命救皇帝。
安贵妃心下暗骂了一声:贱人就是戏多。
跪在中间位置的是公主萧雅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道:“看父皇这样,儿臣好生内疚,恨不能替父皇受此痛楚。”
萧婷见状立马开口道:“到底要如何才能让父皇好起来?张太医快说,本公主都快急死了!”
张太医道:“老臣手上有一灵方,取至亲骨肉之血入药炼丹,可救重伤垂死之人。”
这话一出,后妃们齐齐回头看向了几个皇子公主。
方才刚刚说出‘恨不能替父皇受此痛楚’的四公主萧雅整个人都僵住了。
萧婷也有点慌。
殿内一时悄然无声。
儿子因为受伤卧床休养不能过来的高妃见状,头一个开了口,“好,我这就叫人把临儿过来,张太医要取多少血,只管取便是。”
“慢着。”皇帝喊住了她。
张太医道:“三皇子殿下重病未愈,此时恐怕不宜再取血。”
“可是皇上……”高妃自然知道皇帝还有这些个皇子公主在,怎么也轮不着她那个刚刚受了伤的儿子来献血才这样着急的,偏生面上还得端着一副不能让自己儿子先上很内疚的样子。
安贵妃见状,不甘示弱地抬袖抹了抹眼泪,“一定要用至亲之血才成吗?若是能用旁人的来替,本宫为了皇上就是死也甘愿!”
这两人,一个是近年来盛宠不衰,一个是母凭子贵。
另外几个后妃见她俩都还抢着在皇上面前表忠心,立马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萧雅看了一眼迟迟没能想出什么好说辞来的自家母妃,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弱声道:“儿臣愿为父皇献血,要取多少张太医只管取去便是。”
“四公主!”张太医明显有些吃惊,毕竟四公主萧雅一直是几个皇子公主里最娇弱的那一个,平素手指头破点皮的疼都受不了的人,今日竟主动要为皇帝割肉献血。
连皇帝看向萧雅的眼神都软了一些,“雅儿孝顺,不枉朕疼你……”
“父皇,用我的血吧!”萧婷见状不得不上前开口道:“儿臣为了父皇,这条小命豁出去也罢!”
皇帝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婷儿也极孝顺的,张太医,你看着办。”
萧婷和萧雅本就是壮着胆子放话,这会儿听见父皇让张太医看着办,便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两位公主孝心可嘉。”张太医道:“只是男为阳,女为阴,要照灵方制药,还是皇子之血为宜。”
皇帝道:“朕又不止临儿一个皇子,难道还取不到一点血来入药了?”
这话一出,意思就十分明了了。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谢无争。
而后,大家都十分自觉地被众人挡着无法上前,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大殿下让出了一条路。
谢无争缓步上前道:“父皇有用得着儿臣的地方,儿臣自然不会推辞,只是……”
他说着,稍稍一顿,看向一直不断擦汗的张太医,问道:“张太医那祖传的灵方可曾有人试过,效用如何?服之可否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这、这……”张太医头上的汗又出来了,他看了皇帝一眼,强撑着回答道:“灵方之所以是灵方,就是可以药到病除,没有任何不好之处……”
高妃见状,不由得皱眉道:“三公主和四公主两个弱质女流,都因忧心皇上龙体,甘愿献血,大殿下先前一直不吭声也就罢了,如今太医都说了须得男子之血入药,怎么大殿下还磨磨蹭蹭、问东问西,难不成是不愿意为皇上鲜血?”
她说着,叹气道:“若不因为我临儿重伤未愈,原也不必劳烦大殿下的。”
皇帝闻言,顿时面露怒色。
偏偏此时他有伤在身,一气就猛地咳嗽起来,硬生生咳出血来。
殿中一众人都吓坏了。
谢无争惊了惊,连忙道:“儿臣并无此意。”
他紧接着又道:“只是父皇龙体贵重,用药之事非同小可,且不可病急乱服药,所谓的灵方还需得问清楚些……”
“大殿下,老奴给您跪下了。”伺候皇帝多年的李公公见状直接跪在了谢无争面前,磕了两个响头,“取血入药用不了多少血的,你就就当是为了咱们大兴朝的江山社稷委屈些,受点罪……”
“我也给大殿下跪下。”高妃说着便要跪下去。
“高妃娘娘!”谢无争连忙伸手扶住她。
他制止其要下跪的动作之后,直接跪倒在了皇帝榻前,“儿臣并非不愿意为父皇献血……”
皇帝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朕只要你的血,其他的不必多言。”
谢无争闻言,猛地抬眸对上皇帝幽暗深沉的目光。
此事已无商量的余地。
谢无争凝了凝神,沉声道:“好。”
皇帝闭上了眼睛,微微抬手。
张太医见状,立马转身吩咐边上的几个太医,“取碗清水来,给那我拿银针。”
“是。”两个中年太医齐齐应声,一个出门去了,一个去药箱里取布包。
不多时,出去的那个用托盘端了一碗清水回来。
另一个从布包里取出一根银针递给张太医。
张太医接过了银针,走到皇帝恭恭敬敬地开口道:“为保万无一失,老臣要各取皇上和大殿下一滴血,看看是否可用。”
“嗯。”皇帝低声应了,手臂一横直接放在了榻沿上。
张太医用眼神示意那个端着清水的太医走到榻前来,将碗置于皇帝的手掌下方,他则用银针扎入皇帝中指指尖。
一滴鲜红的血落入碗里清水中,殿内一片寂静,仿佛可闻滴血入水的轻微之声。
晏倾站在众嫔妃之后,几个大臣中间,一直只字未言。
他把所有人的言行都尽收眼底,发觉此事十分地不对劲。
取两人之血放入同一碗水里,像是要做合血法。
而合血法,有个通俗的说法,叫做:滴血认亲。
晏倾心思转得极快:真的是皇帝伤重难治,只能以至亲之血入药才能救命吗?
还是……
还是一切都是皇帝设下的阴谋?
殿中一众妃嫔、大臣入内时个个都都是满脸焦急之色,此刻却有大半人都冷静了下来盯着大殿下的举动,哪些人在配合演戏?
皇帝究竟想做什么?
他一时琢磨不透,心中隐隐开始不安。
张太医立马收回银针递给一旁的内侍,帮着取针的中年太医见状立马递上了一阵新的银针。
张太医伸手接过,转身朝谢无争道:“大殿下请伸手。”
谢无争虽然不太相信这个灵方真的有用,还但是抬了手,温声道:“有劳张太医。”
“殿下不必紧张。”张太医托住了他的手背,一边用银针刺破指尖取血,一边道:“您与皇上乃亲生父子,亲生父子的血是一定会相融的。”
声未落,谢无争指尖冒出的血已经落入了碗中。
所有人都在那碗水。
两滴血在清水里晕染开,又聚拢,片刻后,只有微微荡开的红晕,两滴血依旧是两滴血,没有丝毫要相融的迹象。
张太医见状,大惊失色,“没有相融?不可能啊,亲生父子的血怎么可能不会相融?”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高妃第一个接话道:“难道大殿下根本不是皇上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