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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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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歌丹是谁(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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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钱:“五块钱用出了五万的气势。”说着随手扔了两个硬币过来,“我不占你们小孩便宜。”

    管锥说:“五万一张的那是冥币。”

    吃完米线,管锥把那卷卫生纸带回了自己家里,把卫生纸扯开,见到了里面夹着的照片。照片像是使用缺了墨的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一样模糊,不过这个人的特征极为明显,头部整个左侧都是凹陷下去的,正面看去像是一张圆形的饼被切掉了四分之一。

    管锥很想把照片给罗大佐看,这样可以省下很多事情,但从梁哥被杀时罗大佐的表现来看,至少在这件事情上,罗大佐这个人是应该打个问号的。

    管锥去了老八寨,刻意和叶介良、石正等带兵的聊起金三角的杀手,但遗憾的是这些人嘴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知道是故意隐瞒还是确实不知道,从他们嘴里出来的那些消息全都透着股地摊读物的味道。

    管锥意识到不能寄希望于从别人口中获得有关昂登的信息,一个名满天下的杀手是一个悖论,好的杀手一定是隐姓埋名的。

    这里的春夏之交闷热而潮湿,管锥坐在窗前吹着电风扇,当下的局面令他一筹莫展,管锥的情绪随着天气的恶劣变得越来越糟。

    苦闷的情绪肆意蔓延,甚至让管锥这种人都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了,但还没来得及得出“人生无意义”的结论,管锥就听到有人敲门,把门打开后见到酒肆李捧着一个本子站在外面。

    管锥盯着那个本子问道:“你这时候来干什么?”

    酒肆李硬邦邦扔过来一句话:“你要是不想见到我,我马上走。”

    “别,您请进。”说着管锥抱住酒肆李的胳膊把他拉进屋里按在沙发上,又给他倒了杯茶。

    酒肆李把茶放到嘴边闻了闻,吹了一口也没喝,放下茶杯,说道:“我给你带来一个重要的东西,账本,金城公馆的账本。”

    管锥疑惑:“账本?”

    看管锥一脸迷茫,酒肆李接着说道:“这是一些特殊的客人在金城公馆兑换筹码和欠债的账本。”

    管锥不知道酒肆李说的是做什么的。酒肆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这个账本里。昂登是个酒色之徒,他平时用歌丹的名字在新庙周边生活。在这一带,酒色之徒最好的去处就是金城公馆。”

    管锥等着账本问:“所以你推断这个人在账本里?”

    “对。”

    “你是怎么弄到账本的?”

    酒肆李:“不是我弄到的,是049。”

    “他有这么神通广大?”管锥伸手接过本子。

    酒肆李:“金城公馆是开放场所,要是连个账本都拿不到,他真的应该下岗了。”

    管锥接过账本看了半天也没有头绪,酒肆李喝完茶一把夺过账本:“你这个睁眼瞎,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个人叫歌丹,看仔细了,就是他了!”

    管锥拿出纸笔统计了一下歌丹参与赌博的时间,发现每周三都有他参与赌博的记录。按照这个规律统计下去,发现他每周都会到金城公馆玩,一般每次来都待两天,偶尔也有待一天或是三四天的。

    只有去年11月份第二周没有歌丹的记录,这个时间非常重要,因为梁志就是在这周四被人打死的。管锥又看了赌博的数额,梁志死前,他每次来玩输赢大多是三四千块,很少上万,而梁志死后一周这个数字飙升到四万左右,然后逐渐下降,到上周三这个数字降到了一万左右。

    管锥看着这些数字慢慢理出思路:“如果他还能继续活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赌博的数额又会下降到原来的水平了。”说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继续说:“他这么频繁来这儿玩,特征又这么明显,你怎么会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酒肆李说:“参照物会改变的,上次给你的照片是他受伤后在医院拍的,凹陷的那一侧头骨粉碎性骨折,现在已经做了假体,当然看不出来,况且这个人还戴着鸭舌帽。别废话了,你就在金城公馆找。”

    今天是周二,管锥不敢耽误,隔天在金城公馆守了一天,在傍晚的时候,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看不清眉眼,但能看出肤色黝黑的人出现了。他身穿迷彩夹克,轻车熟路,一进来就引起了管锥的注意,同时他也注意到了管锥。那些与人搏命的经历造就的气场使他们一眼便感觉出了对方的不同,管锥感受到这一切之后马上把眼神从那人脸上移开,但心里已经断定他就是那张照片上的人。那人刚经过安检就熟络地和工作人员打招呼,然后兑换筹码、挑选座位,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管锥见他短时间内不打算走,为了不引起注意,自己也换了些筹码,在附近找张桌子坐下边玩边看着。

    管锥的判断没错,歌丹一直玩到后半夜也没有离开的打算,中间兑换了几次筹码,看样子是输了不少钱。一楼大厅里大麻的腥臭味令管锥昏昏欲睡,就在他准备出去透透气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来的人是陈汉星,走到歌丹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之后,转身朝里间走。

    金城公馆后半夜依然人头攒动,没有人会注意管锥的行动。歌丹跟着陈汉星走到人群之外的卫生间拐角处,管锥则在拐角的另一边蹲下,旁边是一排不知道是抽了毒品还是困了的人或坐或躺。管锥抱着头,装作精神萎靡的样子。

    只听一个人说:“他不是叫你离开新庙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另一个答道:“三弟,他只说让我别在家待了,又不说到底是谁要跟我过不去。我在这儿玩,你也在这儿,谁能把我怎么样?”

    那个人看来不为所动:“我看他不像是开玩笑,你还是出去躲一阵子比较好,现在就离开。”

    另一个叹了口气:“我现在太累了,走不了。我上去睡一觉,明天再说。”

    “正好他也在,我让他在房间等你,你明天必须得走……”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歌丹一人摇摇晃晃地上楼,陈汉星却不见了,多半是进了旁边的卫生间。

    管锥跟上歌丹到了三楼,看到歌丹进了一个房间。按照陈汉星说的,房间里应该还有个人,管锥到门口想试试能不能听到什么,却发现这房间隔音格外好。

    这可能是抓住歌丹的最后机会,但现在即使抓住了歌丹,有陈汉星在场,又很难将人带出去。最好的办法是去找丑人,但如果离开之后歌丹也走掉,又是得不偿失。

    必须尽快做决定,越往后拖越不好处理。管锥最终决定去找丑人,歌丹的身手他领教过,仅凭自己,拿下这个人都要费一番力气,要运出去更加不可能。

    做了决定之后,管锥在歌丹的房门最顶端贴了一截儿透明胶带做标记,这是目前最容易弄到的标记物,歌丹如果开门,他就能看出来。

    准备妥当,管锥下楼,直接开车去往积星堆,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越野车差点儿被开翻了,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前见到了丑人。没想到丑人见到管锥表现得并不像上次那样热情,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不咸不淡地问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

    一听话音管锥就觉得不大对劲,不过这个态度管锥也不奇怪,只是问道:“这么不欢迎我?”

    丑人冷着脸说道:“哪敢不欢迎您啊,我爸身边的大红人,我在梁氏这么多年,都不如您在耳边吹个风。”

    管锥笑了一下:“这是怎么了?”

    丑人斜眼看着管锥说道:“真不明白?”

    管锥:“我在八爷那边做事你一开始就是知道的,而且迄今为止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我一直在努力消除你和八爷之间的隔阂。”

    丑人露出戳穿他人谎言后的笑容说道:“那替代种植这件事是我听错了?”

    管锥盯着丑人,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因为跟八爷有约在先,所以这件事不能告诉你,不过替代种植的事情从头到尾跟你都没什么关系吧?”

    丑人死死指着管锥:“跟我没关系?我好不容易弄点儿地,现在老八寨一声令下让我改种玉米,让我到这里来做个农场主吗?”

    丑人说的这些事管锥是知道的,他上次和梁道安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两人都没说出口,但心里都明白,梁氏必须拿出一部分土地来搞替代种植,只有这样才能吓住陈培耀。而出于特殊时期对军心的考量,梁氏原先的土地是动不得的,这样一来就只有牺牲丑人,正好梁道安不想让丑人在积星堆生根发芽。管锥明白这些道理,但他选择不亲口说出来,依现在形势看,当初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

    管锥瞪大眼睛装无辜:“搞替代种植为什么要用你的地?”

    丑人看着管锥摇摇头:“你还演,虽然我离老八寨远,但还没聋,替代种植的事一直都是你在搞,一开始我爸还装作不知情,整个梁氏都觉得你是个老猫,专门过来搞替代种植的。结果到头来他突然让我把自己的地都种上玉米,这件事你怎么赖?”

    不同于丑人的激动,管锥始终不紧不慢:“这事我可以向你解释,但你要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包括八爷。”

    丑人怒极反笑,露出一口黄黑相间的牙齿,在烛光下显得尤其瘆人:“你不用解释,今天过来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你以前帮过我,我不杀你,这是我的道义。这些地本来也是你帮我拿下来的,你现在要收回去我无话可说。但我把地还给你之后,如果江湖再见,那就只有你死我活了。”

    管锥盯着丑人说:“话别说太早。你不想知道你那个手下武进是怎么死的吗?你不想知道梁志死了之后八爷为什么对你百般刁难吗?你不想知道是谁杀死了梁志吗?”

    这三个问题使丑人来了兴趣,略一思考之后,丑人说:“难道你知道?”

    管锥调整了一下坐姿:“先问你一个问题。”

    丑人:“问吧。”

    “八爷派谁来传达命令,让你改种玉米的?”

    丑人:“是陈汉生啊。”

    管锥:“那就对了,你知不知道这个人背着你做了哪些事情?”

    丑人皱眉问:“我知道这孙子一肚子坏水,武进第一次送货,货沉了之后他跑到我爸那告了武进一状。”

    管锥苦笑着说:“在他干的事情里,这是最微不足道的。我告诉你,你那个死不见尸的手下,就是叫武进那个,就是被陈汉生害的。”

    管锥把那天在梁道安那里听到的话一一对丑人说了,丑人听完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管锥把从叶介良那儿听来的,关于梁志死那天陈汉生先跑回来告了丑人一状的事情说了一遍。

    丑人眼睛瞪得像是要把眼眶撕裂一样,两只眼球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窝里,像是随时要掉下来:“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阴过!”

    管锥不顾丑人的愤怒继续说道:“本来我觉得现在到了算账的时候了,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想帮你洗清冤屈,没想到他又快我一步,把替代种植的事情栽到了我的头上,他们棋高一着,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

    丑人摆摆手:“说的哪里话,你继续说正事。”

    管锥踌躇半晌才开口:“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不过事情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说出来了。陈培耀前阵子要搞禁毒你听说没有?”

    丑人笑了笑说:“他都搞了十几年禁毒了,天天喊着禁毒,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爸还喊过禁毒呢,有时候还说不往中国卖药了。我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每年的八月十五,就是对面中秋节那天,我爸都会跑山顶上面朝北方坐一整天,说自己对不起祖国,往祖国卖药罪孽深重什么的,可没用啊,咱们这儿的货,不往中国去往哪里去?难道从船上走?一天就那么几艘船,谁会给咱们带这个?所以啊,别听陈培耀喊得响,离了白药,他们一天都混不下去。”

    管锥对丑人嘴里的梁道安产生了很大兴趣:“八爷对中国还挺有感情的啊。”

    丑人:“那是当然,你别看他是个毒枭,在梁氏没人敢说中国哪里不好的,提到中国都必须说好话,说中国坏话我爸是要不高兴的。他每年八月十五都让罗大厨做很多月饼发给下面人,晚上还要赏月,总是说什么异乡的月亮没有家乡的圆。你说这不是很奇怪吗,月亮它圆不圆得看日子,怎么能看地方呢?我小时候有一次,应该是1997年,夏天,那时候梁氏还没这么大。我也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反正是庆祝对面的什么事情,那天放了一整天的鞭炮,把附近寨子里的人都吓跑了,以为打仗了呢。第二年他又搞了一遍,这次提前通知了当地人,他们才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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